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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舟三】有证驾驶(三十六)

五点五十七,莫三鼻的手机响起来。他在睡梦中发出一声拟人化的长吁,靠着一些本能伸出手去。在空气里抓着。没摸到坚硬的床头柜,摸到什么软乎的。他用不甚清醒的意识想着可能是什么东西。能够在清晨出现在自己手边软乎似乎还动弹的东西。

下一秒,他不用闹钟响第二声,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了起来。

靠。耗子爬老子床上来了!他想,闭着眼按着胸口,心跳能一瞬间飙上一百二。

就可怜了洪翼舟,昨晚吃了颗药又抱着莫三鼻,难得地陷入深度睡眠,并在这个点依旧享受美梦。然后某一刻,在他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,他整个人被重重掀到一边,后脑勺被枕头勉强垫了下,还是发出闷钝的一声,接着往旁边一滚,额头撞上床板。

莫三鼻是彻底清醒了。


洪翼舟险些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座山。山体震荡,山风狂暴,人是一根最脆弱不过的蒲草,随便来一场雨一阵风就随时会被溺毙其中。他靠一根绳子,吊在山体上,不受控制地旋转着,竭力去抓住些什么。上面是往下砸落的巨石,脚下是埋葬过战友的深渊,身后是承载着代代希望的隧道和一整个城镇的居民。

他就在这样的处境中仰起头,试图穿越雨幕看到头顶的那片天空。

洪翼舟看上去是醒了,但是好像又没完全醒。莫三鼻低下头,看着方才被他“不注意”误伤的人捂住了额头,身体不知道为什么蜷缩起来,大夏天里怕冷似的。

“没撞傻吧?”莫三鼻问了声,去推洪翼舟的肩膀,想看看他头有没有被磕出包。洪翼舟在方才那一下之后没睁开眼睛,反而更加紧地闭上双眼,浓黑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。口唇边逸出些莫三鼻不懂的话,什么“上十倍量”什么“两个支架”,有人能在被吵醒之后癔症了的?莫三鼻想着,刚伸手,还没再一次推上他。

就见洪翼舟整个身子猛然绷紧,莫三鼻要怀疑他那几秒都没有呼吸。旋即从喉咙深处发出些破碎的嘶吼,不成声的,和洪翼舟平时说话的声音截然不同的。莫三鼻没被吓着,反而又贴近了些他的唇边,想要从零散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些东西。

最后一个音节好像是一句没能喊全的“爸。”随着这一声,洪翼舟整个人骤然松垮下来,不是放松的那种松,而是像一下子被抽离了灵魂抽去了脊梁骨,前后不过十秒钟,洪翼舟分明还是保持着蜷缩在那儿没睁眼的姿势。

莫三鼻却觉得眼看着他,从一根险些被撅断的钢筋到了一根寒冬季节被遗忘在田地里的稻穗。


他伸出手,停在洪翼舟肩头上方半寸的地方,因为看到眼泪从洪翼舟贴着枕头的眼角大滴大滴地渗出。这是哭吗?莫三鼻看着,不太确定。他好像只是单纯把生锈已久的泪腺在梦里打开了一下,配套的别的一切都没有跟上。没有抽噎也没有悲号,连因为喘不上气而发出的大声换气声都听不到,要不是看着枕头上的竹纹一片洇湿,保准要以为洪翼舟只是睡着了。

莫三鼻抓了抓头,虽然他不甚清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,但是洪翼舟总不能是因为自己这推了一下疼哭了。他到床边掏掏,摸出来几张出去吃饭带回来的纸巾,东一下西一下给洪翼舟抹着脸。

六点整,洪翼舟自己的手机响起来。熟悉的亮剑插曲,洪翼舟的生物钟被唤醒,他翻个身,艰难地把自己从一团乱糊的半梦半醒里捞出来。

莫三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,在意识到洪翼舟即将醒来的下一秒,逃也似地穿鞋下床,不用个十秒钟已经站到了水池跟前。假装自己正在刷牙。

一个只会在睡迷糊时候流泪的人,或许是不情愿自己的眼泪被别人看到的。他想。

但他是老子的人,哪有个哭了还不去抱抱摸摸的道理。他又想。

“三哥。”洪翼舟坐起来,彻底清醒了。“不是,你能和我解释一下。”他说着,把自己脸上盖着的纸巾取下来,“为什么我早上一醒,脸上盖着两张这个?还是白的?”

谁能理解既团在电动三轮后面听车载《大悲咒》之后,一睁眼听到出现在自己家里的莫三鼻正在放南无阿弥陀佛之后,一醒过来发现自己脸上盖着两张大白纸巾的惊讶.....惊悚?

“那餐巾纸,肯定是白的。”莫三鼻抹了把脸,解释了,跟没解释了似的。

看起来,这人对于自己方才癔症的事儿是半点不知道?还是他明明知道,但就是不想在自己面前表露出来?他这算那什么P什么d吗?他要是动不动在睡着的时候,来这么一出,能不吃药才怪了呢。

见莫三鼻不说话,出神地盯着自己,洪翼舟纳闷地摸了摸自己的脸。眼角有点湿,是自己还是莫三鼻晚上睡觉流口水?鼻子和胸口还有点闷,不过之前也好几次有过这种情况,洪翼舟并不打算在意。

“你刚刚做梦了吗。”莫三鼻对于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一律奉行直接承认的态度,去他的迂回打探商定对策,自己就不适合这玩意。

“你梦到什么了?”莫三鼻问。


换成洪翼舟迷惑地看着他,一边起身一边还不忘抓着那两张纸。“做的梦谁知道啊?”他说,“是不是我在梦里表情太丑吓着你了,你直接用纸把我脸给盖起来了?”洪翼舟问。

“我可去你的。你就那什么咬那什么。”莫三鼻骂,“真没什么感觉?”他又问,紧张地盯着洪翼舟的脸。

大概是有个梦的,洪翼舟想,但他的梦大抵都不是什么好的。梦境里的东西残存破败,而梦里的感觉如有实质,坠在心头,他于是一贯告诉自己直接跳过这些梦。

“感觉....”洪翼舟走到洗手台,一抬头看到自己额头的红印。“这是什么?”他问。

他又转脸看着莫三鼻,莫三鼻看看镜子再看看他,想着后脑勺还有一块呢。就洪翼舟这个察觉度,梦里被人揍了都不知道。

“这是个意外。”莫三鼻告诉他。“你非得比比自己的头和床板谁硬,这不是没赢过吗。我拦都拦不住。”

洪翼舟一个字都不打算听他的。

印子不大,洪翼舟拿冷水泼了泼就不打算当回事。刚出去的莫三鼻又站过来,手里拿着瓶云南白药,还不忘找机会夸洪翼舟呢。

“我发现你带这个还真是考虑周全。”莫三鼻说,“一看就是有丰富的受伤经验。”

洪翼舟想想,虽然莫三鼻明显着揶揄他,但倒是说挺对。他之前身上擦着磕着的不算少数,可不是经验丰富吗。

“我丰富的经验告诉我这块没事。”洪翼舟说着就要走人,“脸黑,看不出。”


他还没来得及跨第二步呢,被莫三鼻把门口挡了个严实。一手揪着他的后脖颈,让他侧过来。另一只手用一种和他本人太不符合的力度,尽可能轻地摸到洪翼舟的后脑勺。

“这块刚也磕着了。”莫三鼻说,看洪翼舟一眼,“按着疼不疼?”

“还行——啧——没什么感觉。”

莫三鼻把他头发拨开去些,喷了些,指腹在那块揉着。洪翼舟觉得不仅是那块,整个头皮都一阵舒坦。没忍住哼了声。

这人还真敏感,莫三鼻分了个神,看着眼睛微闭的洪翼舟。也不知道床上是不是一样敏感,他想。随便碰一下哪儿就紧紧缠上来,抱着自己,一边喘一边喊“好三哥,轻点儿”。

洪翼舟就眼见着莫三鼻给他按着按着,莫名其妙吹了声口哨。拖长了,流里流气的。吹完还笑起来,手指插进自己的头发里,在发根之间抓了好几下。

“你这是之前还去理发店拜过师?”洪翼舟不能理解,再一回头见着莫三鼻脸上洋溢的笑意。饶是洪翼舟一直是个沉稳的人,都要在他这个闪眼的笑大为震撼。

大早上,这人对着自己个后脑勺笑得这么灿烂。洪翼舟摸摸自己的头发。

“三哥轻点,别怕,啊。疼就喊出来。”莫三鼻说。

“三哥三哥。”洪翼舟不得不及时制止,“我这就是磕了下,连个包都没有。不至于,真不至于。”

“等等啊,额头上还有一块儿呢。”莫三鼻说。

“三哥你把我都搞得娇气起来了。”洪翼舟见莫三鼻转成用指尖沾了药水,一点点往自己额头上抹,还不忘嘱咐这让他把眼睛闭上。他听话闭眼,只剩了笑。

想想,又问,“真不是你晚上爬起来把我揍了一顿,现在后悔了?”

“妈的。”莫三鼻一心虚,手就蹭到洪翼舟的眼皮。洪翼舟眼皮微微掀了掀,一排睫毛跟卫兵列队似的,根根精神。

“我要揍你还要等到晚上偷袭吗?老子做事,向来光明正大。”莫三鼻说。

隔几秒钟又说:“想床上打架就直说。拐弯抹角的。三哥那不肯定得满足你。”

大早上的,洪翼舟又想多听他说两句有的没的又想要他闭嘴,反正整个人是开始笑得发抖。“三哥你挺有想法的。”洪翼舟说,“看起来是不满足于我单纯抱着你了。”

“这几天你太累了,早上天天起这么早。”洪翼舟说,是体贴得要命,“反正来日方长呢,正好都做一下准备。”

和洪翼舟处对象就是痛快。莫三鼻想,就不和你磨磨唧唧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。就看吧,两人处第二天就十足坦诚地谈到这个事儿了,说的话还正好合上莫三鼻的心意。

“洪教练啊,你这起早贪黑的还要多久?”莫三鼻问,“也不是催你的意思,我也不是见到你就惦记着那点事儿。就.....顺便问问。”

“等下周练了科目三之后,正好有一批考完了,下午场能空出来。”洪翼舟说。莫三鼻给他药涂完了,他睁眼看着人:“马上就科三了啊。”他强调,“你这科二....”

“知道了知道了。”莫三鼻赶紧往外走,“三哥保准儿把车给你开得顺溜的,不管在哪儿。”


“考过科三就立刻去买车。”在去驾校的路上,洪翼舟说。

莫三鼻吓一跳,“买车?”他问,“买啥?给谁?”

“给你啊。”洪翼舟说,“是先买个小点的,还是SUV,还是越野?”

“你缓着点。”莫三鼻说,“你不是有个车了吗。我到时候先拿驾校里车开开,还顺手——是能开出来的吧?”

“想给你买东西。”洪翼舟说,转头看他一眼,“和女孩谈的话,这时候就该买首饰钻石衣服口红什么的了吧?”他的目光可疑地落在了莫三鼻的脸上,自己又默默收回来。

他这一说,莫三鼻也是一个惊醒。对啊,他想,总说觉得少了点什么玩意呢,原来是中间这么一大串儿动作。什么逛街吃饭看衣服,公园影院奶茶店的。和洪翼舟在一块,好像就在一块了。

给他整点什么,莫三鼻想着。先想到了来点硬通货,比如黄金,也不知道这人想不想来一条金链子。要大,要亮,挂在胸前实力一目了然。

但是金链子有点太普通了,适合在比如五年七年这种纪念性年头而不是刚开始。开始得搞点有特殊意义的。莫三鼻摸着头,看着前方,陷入了沉思。他给人送礼物还是多少年前呢,当时又是一家伙非主流爱好。他觉得,洪翼舟应该不会喜欢收到一张里面是他照片的玻璃坠项链。

他想想,在坐上教练车之后在后排偷摸儿发信息给那个咨询师。如果说目前了解洪翼舟喜好最多的人,只能是她。

“打扰了 问一声 洪翼舟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?他之前特别喜欢的东西?”

想一想,莫三鼻又发:“还有个事儿 他今天早上不知道是做了个梦还是魔怔了 反正看上去是挺痛苦的 你要是今儿有空,我能去咨询下你吗?”

那边很快地回应:“当然可以,还是咨询室吧,今天我没有病人来。”


“就是小洪他像是梦里魇着——”莫三鼻完全推开门,见到里面还有人,话戛然而止。

不是说没有病人吗,这是谁。

“想着都是和洪翼舟亲近的人。”咨询师解释,“就一起放在今天下午。”

莫三鼻看着那位一看就得是个人物的女性。

首先排除他前女友——能吗?莫三鼻想。

“您好。”对方伸手,“我姓丁,丁雅珺。洪翼舟的同事。您现在和洪翼舟是?”

她看一眼莫三鼻又看向咨询师。

“简单说就是我是他干闺女的爹。”莫三鼻想想,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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